日前,在参加中科院研究生院学位评定委员会第二届第6次会议期间,裴钢院士接受了记者的专题采访。本期访谈,由中科院研究生院党委宣传部与中国科学院网站“科学在线”频道共同主办。
嘉宾:裴钢,中科院院士,中科院上海生命科学院院长
嘉宾简介:裴钢,1953年12月11日出生,中国科学院院士,第三世界科学院院士,中科院上海生命科学院院长。
1981年毕业于沈阳药科大学,获学士学位,1984年获硕士学位。1985年在比利时Ghent国立大学UNIDO/WHO学习班进修药物学。1986年在瑞典卡罗林斯卡研究所临床药理系进行访问研究。1991年获美国北卡大学生物化学和生物物理学博士学位,其后在美国杜克大学进行博士后研究。1995年中科院上海细胞所在世界范围内公开招聘学术带头人,嘉宾博士应聘担任中国科学院/德国马普学会青年科学家小组组长和中国科学院上海细胞生物学研究所研究员,成立了细胞信号转导研究组,开展对G蛋白偶联受体信号转导的调控以及与其它信号转导体系间相互作用(cross-talk)的研究。近年来,其研究组对阿片类药物毒品成瘾的分子、细胞及神经机制进行了广泛系统地研究,取得了显著的成绩。嘉宾研究员现任中国细胞生物学会副理事长和国际麻醉品研究会议(INRC)执委会委员,并担任国际学术杂志“LifeScience”,“JournalofReceptorsandSignalTransduction”和国内多种学术刊物编委。
主持人:您在美国北卡大学获生物化学和生物物理学博士学位,其后在美国杜克大学进行博士后研究。您认为在研究生教育方面,我们应该借鉴发达国家的哪些有益经验?
嘉宾:在研究生专业教育方面,西方是很有经验的。他们虽然很注重科研工作,但更注重人才专业素质的培养。英国、德国、美国、日本等国的研究生教育,很好地处理了人才培养和科学研究之间的矛盾。研究生培养制度比较严格,有一整套历史上形成的方法,像课程学习,选修课,资格考试,毕业答辩,学位和学制的弹性,毕业年限的弹性等,都是系统化、制度化的,有着深厚的传统。在这些国家,研究生的培养不一定看重量化的指标,而主要着眼于内在素质的培养。而且研究生人数比较少,一个老师带几个研究生。毕业标准也不完全看文章。他们基本上没有什么固定的年限,七、八年的,五、六年的,两、三年的都有。
对我们来说,要借鉴西方发达国家的经验,首先要改变理念:研究生不等于一般的科研人员,更重要的是,他们本身是人才培养的主体,他们本身是学生。
主持人:据了解,您长期从事细胞生物学的研究,并取得了显著成绩,曾获国家杰出青年科学基金,(香港)求是科技基金会“杰出青年学者奖”,“何梁何利”生命科学奖等奖项。能否谈谈您从事科研的体会,以及您对研究生们的建议?
嘉宾:科学有着无尽的前沿,我所做的只是沧海一粟。作为过来人,我愿意就个人体会与研究生们共勉。首先,做科研是一个爱好,如果没有爱好,做科研是比较难受的,这是最重要的一个体会。对研究生来说你首先要有非常强烈的Motivation(动机),如果你喜欢科学,我建议你就努力去做,如果不喜欢,就没有必要做,不然将来也是很浮躁的。做科研首先就要培养自己的兴趣和爱好。在国外,个人的价值追求是多元化的,每个人不必都过独木桥,从小学到中学到大学一直到研究生。在国内不同,很多学生因为家庭、社会的期望而走上了这条路。他本身可能并不一定爱好这个,弹琴的不一定就喜欢弹琴,练体育的不一定就喜欢体育,搞科学的不一定就喜欢搞科研。所以,一些研究生读到最后都没有了动力,自己喜欢做和被期望着做或被迫做毕竟是不一样的。
第二,如果有了从事科研的爱好和动机,就是要永远不停的努力,就是要有persistency,要坚持不懈,要脚踏实地,要锻炼好基本功。我看到很多的学生,各方面条件都很好,但就是做不出来好的工作,一个原因是没有对科学的强烈兴趣和追求,大事干不出来,小事不愿意干。另一个原因是尽管他爱好也愿意干,但是没有从小事情做起,没有掌握好基本功,眼高手低,事倍功半。所以一定要有脚踏实地的作风,要有过硬的基本功。
第三,就是要有和别人合作的精神,科研是一项社会性活动,是团体活动,要和其他人合作来做这个事情,做科学本身就是追求真善美,没有必要的胸襟,不会与别人合作,就什么事情也做不好,更不要说科研工作了。
第四,科学和艺术一样,永远要创新,总要做和别人不一样的东西,tobedifferent.
主持人:您指导了多位研究生,您指导的博士后分别获得“中国优秀博士后”、“中科院优秀博士后”、德国洪堡Fellowship、世界卫生组织 Fellowship等荣誉;您指导的研究生中有多人获得中国科学院院长奖学金优秀奖,谈家桢-九源生命科学奖学金、地奥奖学金、明治乳业生命科学奖、上海-联合利华研究与发展基金奖学金等奖励。您本人也被评为中国科学院“优秀研究生导师”。能否谈谈您指导研究生的经验?
嘉宾:我也没有什么经验,我们中科院系统有很多的老科学家他们是非常优秀的研究生导师,我向这些老院士、老先生、老导师和同事们学到了很多东西。上海生科院研究生教育的点滴成果,得益于中科院知识创新工程和中科院研究生院的指导和帮助。我们认为,作为一个导师,即便他本人在专业领域做得很好,但如果他指导的学生不能做很好的工作,那么也是不合格的。
作为研究生导师,首先态度和理念要端正。我们的学生是科研的生力军,如果没有学生的努力,那么实验室就得关门了,就不可能做出一流的工作。但同时学生不能完全单纯做实验,导师要对他进行培养。一方面要教他做好科研工作,一方面有要让他在学术上有长进,而且在做人、科学素养、道德文化等方面都得到全面发展。研究生培养也要讲求德智体全面发展,培养学生的道德心、社会责任感,不能两耳不闻窗外事。
其次,要在科研和教育协调发展的基础上,坚持因材施教、有教无类这样的思想,要根据每个学生的不同情况来确定个体化的培养方法。学生是各式各样的,作为一个导师,对每个学生要非常关心和细心,从学生的角度,多为学生考虑,要换位思考,要经常想:假如我是学生,他是导师怎么办?
第三,要教研究生们既要树立远大的科学目标,同时又要具有脚踏实地的作风。这个问题说来容易做到难,有些学生虽然有远大理想,想法非常好,但就是实验做不来;有些学生实验做的好,但没有那么强的动机和动力。
总体而言,每一个成功的老师的后面都有很多优秀的学生;而每个成功的学生都会源于其成功的老师培养,这是无疑的。
主持人:现在很多的硕士研究生都希望以后有机会出国读博士,您是怎么看待这一现象?您对硕士研究生的发展有什么建议?
嘉宾:这个事情对我们国家的研究生教育影响很大,过去一直就是这样的。对同学没有任何指责之处,但对我们国家的人才培养、对研究生教育,不是一个很好的事情。当年我读完硕士到了美国以后,基本上还要从头开始读,所以国内三年再加上国外五年,是八年。相比之下,现在国内硕博连读,五年就可以拿到博士学位。而且国内的博士水平并不比国外的差,中科院很多研究所培养的博士质量要等于或者优于美国中等以上的学校。
我曾看到很多的优秀研究生为出国而出国,放弃国内的良好条件而就读国外非常一般甚至很差的学校或专业,真是可惜啊。这就回到了我们的第一个问题,如果你从事科研工作是为了你自己的前途生计,不加选择到国外读学位也是一个选择。但是如果你真想做科学,我觉得这样的一个做法并不是好办法,因为在国内的环境中,同样可以做出一流的成果。
主持人:中科院系统的毕业生主要是去一些研究所,高校去工作,还有一部分人出国。这其实代表了中科院一大批研究生的就业路径。对于现阶段的学生,应该侧重哪些方面能力的培养,才能为将来的就业打好基础?
嘉宾:我在实验室里经常告诉学生,现在着重培养的是他们的能力,而不单纯是他们做实验的技巧。我希望我们的研究生毕业以后从事科研也好,从事其他的工作也好,都应该做的很好,因为他们掌握了最基本的科学方法,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这是最重要的。基本能力具备了,基本方法学会了,以后什么都不愁了。还有就是合作协作能力,智商高、情商低不能和别人合作显然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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